“唐珀楷现在是看着风光了，家里啊，当爹的不像是当爹的，风流债多的要命，里外个个斗得像是乌眼鸡。”

“85年我跟着领导刚来鹏城的时候啊，他一个原配的儿子，不管在谁的面前都装成个三孙子……”

唐珀楷的过去，是这样的？

杨流遇不是不知道人间疾苦，可是他没想过在华国一切都是蒸蒸日上的时候，还会有人经历着旧社会才特有的生活。

“那他和家里人关系都不好？”

吴继学像是听了什么笑话，告诉杨流遇：“好什么啊？整个鹏城，就没有人不知道港岛唐家所有人有多想弄死唐珀楷。”

“是不是觉得不可思议？”吴继学笑笑，才接着说道：“你啊，就是活得太板正了，可有什么是真四四方方的？下午去医院看他，你别太板着了，说话客气点。”

不是真的四四方方，所以就一定会有意外吗？

杨流遇收回心思回道：“我知道了，谢谢吴同志。”

吴继学拍了拍杨流遇的肩膀，再开口的话就语重心长多了。

“领导也不全是因为你家里的面子才给你这个项目，他是看好你，国家人才断层太严重，别总和前程过不去，以后你遇到的、要忍的还多着呢。”

下午医院里人也不多，吴继学和杨流遇来的时候正好唐珀楷醒了。

杨流遇进门后就看到唐珀楷趴在病床上啃水果。

唐珀楷眉眼都弯了，但很快又恢复了一贯的样子，向上微挑的唇角泄露了这一刻心情不错，“吴秘不在南山区，怎么和杨秘一起来了？”

“领导让我和杨同志一起过来看看唐先生。”吴继学顺势走过去放下东西，“一点东西，不成敬意。”

杨流遇只安静跟在吴继学身后，只当看不见唐珀楷一直盯着自己。

装乖？唐珀楷笑眯眯对着吴继学问道：“吴秘，我可以借杨秘一会吗？”

吴继学立马出去，阿斌几人跟着出去，还带上了门。

“昨晚的事……”唐珀楷小心翼翼看着杨流遇的表情，就在杨流遇整张脸都要挂上冰霜的时候才接着说：“是我不对，我太冲动了。”

“嗯，知道了。”杨流遇嘴上回着话，脸上一丝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这是什么意思？唐珀楷一时摸不准杨流遇怎么想，但还是问道：“就只有知道了？”

“你住院，朋友什么的不来看你么？”杨流遇别扭地岔开话题。

鹏城现在高级病房基本都是给干部们的，病患不多的情况下用多人病房充当一下高级病房也不是什么大事。

只是唐珀楷这里太冷清了，床头柜上只有几样日用品。

朋友什么的？是想说家里人吧？

唐珀楷觉得这样的问题其实挺难堪的，故作轻松的解释着：“有阿斌他们在，要别人在这里干嘛？朋友什么的，麻烦又事多。”

“是吗？”杨流遇蹙眉。

“是啊，你这样被捧着长大的乖仔理解不了的。”唐珀楷一副理所当然的回着，“不过你们这种乖仔，是不是从小到大都被管的严？”

杨流遇粗略想想，就回道：“不算，基本都只是正常的教育。”

“你看，你这被管傻自己都不知道了吧。”唐珀楷似乎找到了什么特别值得反驳杨流遇的事，“我们混街面长大的就看不上你这种乖仔，什么都没见识过。”

杨流遇看出来了，唐珀楷和家里人不睦，没人管没人教，所以才成了今天这副样子，但也不是多坏的人。

唐珀楷轻轻拽了下杨流遇的衣袖，说道：“流遇乖乖，同你商量个事呗？”

“什么事？”杨流遇把胳膊挪挪，收回了衣袖。

“你能来照顾我几天嘛？”唐珀楷生怕杨流遇不答应似的，接着说道：“医院的饭太难吃了。”

杨流遇皱了皱眉，“我没时间，我先回去了，下午领导要出去。”

外面吴继学和阿斌都看着出来的杨流遇。

吴继学和阿斌默契的都没讲话直接离开。

晚上回家已经十点过了，除了不怎么亮的路灯，整个家属院静悄悄的。

“小杨，那是唐珀楷吧？找你的？”林景页看着不远处靠在宾利边的人问道。

杨流遇顺着林景页的目光看过去，的确是唐珀楷，“应该是来找我的吧，领导您先上楼回家，我去看看。”

走到唐珀楷跟前就闻到了呛人的烟味，还夹了点消毒水的味道，并不好闻。

地上丢了一堆烟蒂，唐珀楷手中还拿着一根，路灯和月光都黯淡，看不真切唐珀楷是什么表情。

唐珀楷依在车边，定制皮鞋，宽松的牛仔裤，内搭病号服，一件皮衣外套搭在肩上，和往日不同，多了些这个年纪才应该有的朝气蓬勃。

吐出的烟圈轻轻从唐珀楷面前飘过，又让这个人多了些颓废的违和感。

看到杨流遇走近了，唐珀楷掐了烟，还挥了挥面前的烟。

被烟雾遮掩的面容漏了出来，额前碎发三七分，眉毛有点像远山眉，但更平一些，眼睛依旧好看，唇角没了笑容的时候向下。

“你这么晚才回来？”杨流遇就站在他面前，什么都没有，唐珀楷看了眼林景页走远了，才问道。

杨流遇点点头，没解释，只是问道：“你怎么来了？”

“就，来看看。”

“看到了，回去吧。”

“明天你会来医院的。”十分笃定的语气。

顶着杨流遇奇怪的目光，唐珀楷又接了句：“对吗？”

“再看吧，我先回去休息了，你也早点回医院。”话落，杨流遇转身往楼道走。

杨流遇一步一步往前走，他的背很挺，似乎什么都不能让他弯下腰。

唐珀楷突然小跑几步追上了杨流遇。

“怎么了？”杨流遇停下脚步，略有戒备的看着唐珀楷。

看来之前吓的不轻，唐珀楷抬了手，复又放下，露出个十分好看的笑容，“晚安，好梦。”

杨流遇愣了一愣才后知后觉的回了句，“晚安。”

第二天早晨，杨流遇拿着鸡汤站在医院楼下，仰头看唐珀楷病房的方向，他要不要上去？

“杨先生？”身后传来的声音令杨流遇回头，是阿斌。

杨流遇应了一声又解释：“我来看唐先生。”

阿斌原本是出来给唐珀楷安排早餐的，看到杨流遇手里的饭盒，自然而然让了路，没去安排直接和杨流遇一起上楼。

唐珀楷正干等着阿斌呢，就看到两人进来，看到杨流遇霎时就笑的像个孩子，“我就说你会来医院的。”

杨流遇放下饭盒，摆好鸡汤，推给唐珀楷，“还没吃呢吧？”

鸡汤看着很鲜，花椒大料不少，很北方的风格，唐珀楷端了鸡汤轻嗅，抿了口，有点咸，但很好喝。

“你做的？”唐珀楷一双眼满满都是希冀的看着杨流遇。

杨流遇有些不自然的转过头：“是我妈，前几天刘姨过来我妈让做的，剩的。”

骗子，刘姨来没来唐珀楷还不知道么？鹏城这么南方的地方，煲汤以鲜为主，就没几个人会做北方菜。

没有揭穿杨流遇的谎言，唐珀楷顺口就说道：“你来这么早，也没吃呢吧？我叫阿斌给你准备。”

“不用麻烦了。”杨流遇匆忙拒绝，“你喝完汤我就走了，等会要去海关。”

杨流遇不都是很忙的吗？唐珀楷问：“不上班去海关干嘛？”

“今天休息，正好去海关有点事。”杨流遇解释。

唐珀楷点点头，问道：“我喝了你的汤，那你忙完还会过来吗？”

眼看杨流遇又有拒绝的意思，唐珀楷急忙说道：“你要是忙的话，就算了。”

拒绝的话卡在喉咙里，杨流遇一下子就不知道说什么了，“你先喝汤，我去下洗手间。”

走廊里空旷的杨流遇每走一步都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阳光穿过病房的窗户和门洒在走廊里。

拐过拐角，杨流遇看到前面一个小护士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拿出另一只没标签的药瓶往小推车上放药剂的器皿里加药。

不对，杨流遇走进洗手间的脚步顿了下，小护士去的方向只有唐珀楷，药品是药剂师配好的，不需要中途加药的。

“唐珀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