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话
脑子里一片嘈杂。男人的声音让我烦躁，让只想和平地吃顿饱饭的愿望都变成了奢侈。我想象着用放在男人面前的砂锅打破他的头，牛杂碎汤被溅得到处都是。但我也只是想想而已，因为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填饱肚子。
男人还在旁边不断的说着难听的话。
“这位检察官。”
正在我忍无可忍，想着把男人的脸塞进牛杂碎汤碗里的时候，延宇贞放下了勺子。他的声音低沉，清澈。
“你是看到别人长得漂亮，所以嫉妒了是吧？”
“……什么？嫉妒？”
延宇贞微微一笑，一句话就把男人的话匣子堵住了。男人的脸比想象中一头扎进牛杂碎汤碗里的样子要落魄和可笑得多。
“你在胡说什么，延宇贞。我嫉妒这种娘里娘气的孩子？”
“如果不是嫉妒，为什么会不由分说的嘲笑别人呢？”
“……”
“我们吃完了，就先离开了。祝你用餐愉快。”
延宇贞从容地笑着站了起来。我跟在他后面，走出胡同，回到了车里。
把身体完全埋在刚暖和起来的椅子里。饱腹感让我心情变得很好。
“要想联系到我，首先得先买手机。”
“……手机？”
“我说下次过来记得先给我打电话。”
我挺直了身子。虽然知道不该这样问，但我还是忍不住开口。“你对别的孩子也这样做吗？”
“其他孩子？”
“给他买饭，给你他买手机，有没有哄他睡觉。”
“你是我第一个捡到孩子。”
我是第一个？我观察了延宇贞的脸色，却无法看透他说的话中有几分真实。
“我是第一个”这句话可能是骗人的，所以没必要太在意。即使我真的是第一个，也无关紧要。因为他肯定是因为有所图谋才这样做的。
所以我没有再继续问下去。需要付出什么代价，以后再去想吧。我贪恋着现在温饱带来的幸福感。
汽车在一家手机代理商前停了下来。延宇贞带着我走了进去，工作人员听说我们要看手机，立马介绍了最近上市的一些牌子。
“挑一个你喜欢的吧。”
听到延宇贞的话，工作人员再次对我用亲切的声音推荐着各种型号的手机。我想我不说点什么的话，大概他能介绍一上午，于是我看向延宇贞。
“检察官您的手机是哪个型号啊。”
“我的？我的已经很旧了。”
他把手机拿出来给我看。液晶屏的边缘已经有几道裂痕。
“我就要这个！”
其实对于我来说是不是新款或智能手机也无所谓。确实智能手机要方便很多，但我欠他的也会越来越多，将来要付出的代价也会更大。
听到我的回答，延宇贞呆呆地望着我，嘴角翘了起来。我眉头一紧，把头转开了。
“我要一模一样的。”
没能卖出最新款的手机，工作人员一脸遗憾地拿出了一台跟延宇贞那台一样的新手机。在填表等待手机开通的时候，延宇贞一直在打电话。应该是有什么工作在忙。
从检察厅出来好像已经快一个上午了。当时钟走到13点时，工作人员终于把卡办理好了，拿着手机和购物袋，我们又回到车上。
“我把你送到车站。你能自己去吗？”
延宇贞拿出新买的手机输入了自己的号码，然后把手机和购物袋一起交给了我。
我点了点头，表示我可以。
我生疏的摆弄着手机，瞥了他一眼。可能是因为皮肤白皙，握住方向盘的手背上的青筋突出。
“什么时候还给你？”
“当你不想用的时候。”
“信用卡呢？”
“嗯？”
“你都不知道我会花多少钱，就随便给我一张卡？”
延宇贞看了我一眼，笑得像从嘴里抽出气来。
“是有限度的。可惜我不是什么大财阀。”
“……”
“在有需要的时候使用它就好。”
他的声音中没有任何顾虑。其实我很想看看他那张脸露出慌张的神色。但一切的事情，他似乎都无所谓。这让我觉得有点恼火。
很快车子就来到车站前，我打开车门下了车。
“等等，钥匙。”延宇贞叫住了我，拿出一个像小玩具一样的东西递给了我。这不是一般形状的钥匙，而是放在门上就能打开的钥匙。我没有收下它，直视着延宇贞的眼睛。
“不用了，我知道你的密码。”
对于挑衅般话，延宇贞只是微微睁大了眼睛，随即笑了起来。
“好吧。”
关上车门，车就开动了。看着奔驰车消失在街角，我走进了车站。
上了地铁，拿出手机。虽然没有看过说明书，但粗略一看，好像知道应该怎么用。打开网络搜索了一下，找到了他家附近的超市。感叹于这么一个巴掌大的机器，让世界就变得如此便利。但我提醒着自己不要沉溺于这样的便利当中去，不然一旦失去，就会觉得活着不像活着。
如非必要最好还是不要用。重新把手机放进口袋里，下了地铁。回想起刚才在手机中地图上看到的路，找到了超市。
进入超市后，购买了一些日用品和零食。然后用延宇贞的卡片付了钱。
“需要袋子吗？”收银员机械化的问我。
我看着收银台上贴着一张写着“袋子50韩元/个”的纸。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工作人员掏出袋子帮我装东西。我再次把卡刷到读卡器上。
在刷卡的短暂瞬间，说不出的喜悦和不安同时向我扑来。我带着兴奋和不安，手腕上挂着沙沙作响的袋子走出了超市。
回到公寓，把内裤的包装全部拆开，放进洗衣机里转动。然后回到客厅，撕开饼干的袋子，把它放在桌子上。把一个又薄又圆的饼干放进嘴里。
把头靠在沙发靠背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指尖发凉，眼角发烫。
虽然知道在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但我还是希望这个空间、这片刻的幸福能再让我多拥有一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