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酷的现实在脑海中痛苦地缠斗。像星星，像月亮一样。

苦涩的滋味反复回味，夏兆尹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刹那，姜泰贞看着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忧虑。眼神中微微的同情刺痛了夏兆尹，他把身子无力地垂在椅子上，浅色衬衫领口处长长的脖子画着一条弯曲的弧线。

是在希望什么呢？凄凉的期待显得十分可笑，毕竟谁也没有义务对他人负责到最后。

夏兆尹想要颤抖着肩膀笑，只是出于自私的情感，所以他也不想把那份感情表露出来。

最近几个月前，叙利亚的情况恶劣到了极点，治疗夏兆尹的医院只是军方临时经营的地方。

虽然治疗环境恶劣，但他们在充斥着死亡阴影的战场中央，始终没有抛弃不知名的东方人。这是夏兆尹一辈子都无法报答的恩情。

可笑的是，始终没有放弃自己的不是朝思暮想的恋人，而是陌生人。

这是无法回避的、残酷的现实。

“你的家里人怎么说。”

“我没有回家。只联系了一下，一回国就来了这里。”

“你！”

没有掩饰令人窒息的表情，姜泰贞喊道。

看到这样的他，夏兆尹的表情很平静。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只想到了姜泰贞。想见他，想说我爱你。只有那个想法。

“怎么回事……”

“我很想你，所以就来了。”

“……”

“虽然现在后悔了。”

这是毫无修饰的原话。

姜泰贞瞬间默然了，僵硬的脸颊微微颤抖，他第一次避开了对方的眼神。

夏兆尹干燥的嘴唇露出似有若无的嘲笑，眼神中抹去了情感的痕迹，变成了一潭平静的湖水。

夏兆尹坦荡地望着对面并肩坐着的两人，恋人身侧的那一个男人面色不虞。

他再次开口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语调虽然有些动摇，但很平和。没有给姜泰贞反应的时间，夏兆尹再次直白地补上了问题。

“两个人，在交往吗？”

夏兆尹歪着头，露出好奇的表情。

这句话干净纯粹，没有任何指责。

他的问题轻飘飘地落下后，牵着姜泰贞的另一只手开始发力了。

面对握手掌的压力，姜泰贞紧闭嘴巴。这是因为知道那股力量意味着什么。

在永恒般的沉默中，姜泰贞再次凝视着夏兆尹。

从前恋人一眼看上去比记忆中瘦多了。仍然是吸引人们视线的美丽面孔，但还不足以抹去所有病魔留下的痕迹。

明明有那么多瑕疵，为什么第一次在家门口发现的时候没有注意到。蜂拥而来的自责使他的眉间痛苦地扭曲。

但是，为了抗拒这种感情，在夏兆尹失踪期间，姜泰贞的情况也发生了很大变化。

埋藏了无数的回忆，新的现实笼罩了他。

责任感、良心、罪恶感，与自己选择的结果，还有紧握着自己手的这个人。这也是为什么明知会对夏兆尹造成巨大伤害，他却允许徐英宇同行的原因。

为了思考合适的回答，姜泰贞慢慢地眨了眨眼睛。

复杂的感情找不到地方安放。

即使是这种情况，最终也是自己的选择。不管谁介入，不管谁参与，最终选择的人都不是夏兆尹。

“是的。”

这种语调有着强大的分量。在那个简短的回答下，夏兆尹缓慢地松开紧握桌子的手。眼睫不断地颤抖。

是啊。姜泰贞的回答没有丝毫余地。这句话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

是啊。那是正确的答案。

在寂静感弥漫的情况下，夏兆尹立起了松散地靠在沙发上的上半身。

手腕上的手表不知不觉指向了晚上9点。他呆呆地望着双手交握的两人，再次转过头来。

想说的话很多，但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

夏兆尹不想再让两人看到自己僵硬的表情。他清了清嗓子，但出来的声音被压得紧紧的。

“我知道了。”

“你要去哪里。”

“家。”

“尹儿。”

夏兆尹耸耸肩，拿起了放在旁边的包。

他认为先找到这里，是最近做出的选择中最愚蠢的一个。

对方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但夏兆尹用微笑的眼神予以无视。

的确，他再也没有信心面对姜泰贞不爱的视线。自从睁开眼睛以来，面对的所有情况和现实对他来说都足够残酷。

“下次再说吧。”

窗外已经弥漫着深深的黑暗。这个夏天结束后，白天的光阴也短得可怜。

姜泰贞犹豫地握了几次拳头，最终也点头了。

“家人们都在等你。快回去看看吧。"

“..……是啊。”

这是残忍的逐客令。

眼眶在颤抖。

明明是自己结束了这个话题，夏兆尹却掩饰不了悲伤的心情。

曾经比任何人都亲近的男人，现在比任何人都冷漠和陌生。

无法免疫的痛苦使他咬紧嘴唇。

“……对不起。”

连剩下的自尊心都打碎了。

难以抑制的感情深深地刻成眉间的皱纹。

一辈子都没有太大的感情变化，但此时此刻，无法控制的愤怒和悲伤涌上心头。

夏兆尹咽下微弱的呼吸，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