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洗完澡出来的贤翻过窗户,坐在窗外安全出口的台阶上,点了根烟。嘴里叼着滤嘴,小心翼翼地吮吸着,又挠了一下红红的胳膊。他吐了一口烟,灰蒙蒙的烟直线散开,又往上窜。
贤从相当小的时候开始就抽烟,迷恋这苦涩的滋味。抽完一支烟的贤再进屋,熟练地拿出一粒药,放进嘴里,站在宽阔的画布前。
刚才他几乎是一到家就立马拿起了笔。今天工作的时候手指感觉总是很痒,他想或许是因为想握笔,贤在与605号房客第一次见面后,就经常想起那天并有作画的欲望。但最近,无论怎么又好像无法动笔。
即便如此,今天和他交谈后,他还是想画一幅画。他今天整天心潮起伏,肯定能完成一幅。颜料管和油彩盖依次被打开。然而,这种舒适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太久。
“喂!”
门突然打开,贤朝后面看了一眼,把只挂在一只耳朵上的口罩又挂在了两边。
一个步履蹒跚的男子走进了贤的家,对这里看起来很熟悉。这是他的舅舅,原本每周都会来这里一次,但最近两个月,几乎每隔几天就会来一次,对自己大喊大叫和咒骂。他没有办法,最近连一点钱都没有。贤紧握双拳,转向那个男人。
“你知道在纽约住这么大的房间要花多少钱吗!”
反复说着常说的话走近的舅舅身上传来了酒味。
他记得,六岁的时候,生活在纽约的母亲突然去世,父亲带自己来到这里与舅舅见面。贤一来到纽约,就在楼下的酒吧里干活。那时的舅舅每次看到自己的脸都会咒骂母亲,她为了一个外遇的外国人来到这里,却在和另一个男人发生外遇时被发现,被枪杀了。
“我知道已经拖了两个月了。”
“这个月我一定会补上的。”
只会耍嘴皮子的小鬼,舅舅这么说着,把手里的酒瓶扔到一边,用手摁住贤的脖子。贤只希望快点结束,刚一闭上眼睛,啪啪两声,厚实的手掌开始狠狠地抽打着被口罩遮住一半的他的脸。
此时,贤想起,第一次见到的舅妈是别的国家的人,英语和韩语都说不好。随着时间的推移,与英语比韩语更熟悉的贤相比,她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
贤最熟悉的她的样子,不是给贤做一些简单的家务,就是为了不让贤被喝醉的舅舅打而张开手臂的背影。但现在,没有她能挡在贤的前面了。
贤感觉头越来越痛。
连连扇贤耳光的男子已经气喘吁吁了,摇摇晃晃地转身离开了房间。嘴唇破了的贤在一阵眩晕中一度动弹不得,过了几分钟才扶着木椅坐了起来。无论如何,他不得不画完画来解决拖欠的部分房费。
贤用颤抖的手捡起毛笔,在调色板上按了一下。然后在脑海中,回味了这段时间和605号男人见面的日子。
然而,此后的几天,他始终未能提笔。
贤原本是个勤奋的性格。除了偶尔吃抗组胺药后睡眠变长以外。身体也还可以,但也有很多过敏症。
小时候他只能有什么吃什么,每隔几天就要病一次,吃了舅妈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药,没事了以后,就会戒掉让他不适的东西。这就是为什么早晨起床后,他只用水和燕麦来填饱肚子的原因。
用勺子使劲压着燕麦的贤伸了伸懒腰,压抑打喷嚏的欲望。吐不出的喷嚏声在狭小的房间里响个不停。这间阁楼般的房子,不管怎么扫怎么擦,霉菌和灰尘都很多,贤的鼻子总是发痒,十多年按理来说该习惯了,但身体还是很敏感。
原本下巴以下的口罩又被抬到了鼻子上,他把原本开了一半的窗户打得更开,瘫坐在垃圾桶前,用厨房剪刀随意剪掉了长出太多的刘海。眼前飘动的头发稍微从视线中移开后,他觉得郁闷的心情好些了。
贤咽下一口燕麦,
收拾好长衣。因为根据酒店老板提供的日程安排,今天是605房间这个月最后一个入住日,看到这个人的踪迹也是最后一次。吃完饭后,为了赶紧刷牙,餐桌上整齐地摆放着事先安挤好牙膏的牙刷。
605房间的人定期住在这家旅馆,每个月一次,一个星期最长三天,他一定会住605房间。从第一次记得他的脸开始,他就偶尔见到他,其中有几次是和一个黑发齐腰的女人在一起。
那个女人很漂亮,贤看着他们一起的时候心情会很好。因为喜欢画画,加上天生感知,他看到漂亮的、好看的事物,心情就会变好。
他的步履匆匆,那天也一样,为了打扫卫生,他去了6楼。在走廊尽头推着手推车绕着后边走,砰的一声,有人被撞了。贤眼睛瞪得圆圆的,确认了对方是桑迪。
“去你妈的!”
桑迪瞬间好像慌了,嘟囔着“又是你”,直起腰来。
“这里,是六楼。”
“我知道。”
“今天也把这里收拾了,”
就像上次一样,如果他以为这一层是五楼就收拾了,那么自己又得替他收拾五楼,这样就没有了进入605室的乐趣。桑迪一脸为难,向周围张望。贤只好抓住手推车的手柄,想把它往后拉,桑迪突然抓住了手推车的末端。
“嘿,嘿!我只是路过。”
“六楼。”
面对贤的较真,桑迪暂时改变了表情,不耐烦地挥手。
“我只是下错电梯了,哦,还有,扔点垃圾。我走了,“
桑迪径直走过贤,从地板上捡起什么放在手推车顶部,是一个塑料立方体形状的玩具。静静地看着那垃圾的贤,推着手推车进了605室。谢天谢地,桑迪没有清理605号房间。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贤就会在房间里做点别的什么。他就像整理其他房间时做的那样,清空了垃圾桶,换了新毛巾。这顶多也就是枕头有点乱的房间,没必要久留。即使如此,想到住在605房间的是那个男人,这也会让自己感到欢喜。
就这样,当贤收拾了那间屋子,准备出来关门时,发现房门下面有一张小纸,他把它拉出来。手掌上的纸张上,字迹一丝不苟,还有一个画在红圆圈上的斜线。
纸上写着“不要打扫,也不要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