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一整天都在埋头苦读，尹新突然伸直脖子，用手掌按摩脖子，肌肉僵硬，雪上加霜的是，眼皮也撑不起来了。

“要死了。”

像窗外看了一眼，在想自己是否需要喝杯咖啡提提神，看着外面一片漆黑的天空，叹了口气。看了眼时间，已经是凌晨1点了。

律所的时间不分上午和下午，或者白天和晚上。只分律师上班的时间和不上班的时间。

现在是凌晨时分，办公楼里到处都还亮着灯。只是比几个小时前暗了一些。自己所在的7层是公司的主要资金来源团队的御用层级之一。必然有很多中坚律师坐镇，除了还有紧要的案件处理的办公室，与其他楼层相比，基本上都熄灯了。

尹新才上班两天就发现自己办公室的位置不对。因为他击败了队里的老律师们，分到了姜世宪对面的房间。

既然宋美心首席秘书官下达了这样安排的指示，那么尹新只能猜测她是在冒险将自己放在距离姜世宪最近的地方。姜世宪也没有说什么，所以应该是姐姐的请求吧，所以自己也先顺从了。

“呃，实在不行了。”

起身后，尹新走到外面，走向茶水间。

吱，透过半开着的门缝，灯光向外逸散。

就在尹新走到走廊尽头的时候，有脚步声从7楼对面的走廊里传来。晚上9点左右，姜世宪因为有紧急会议离开了公司。

因为有东西遗落，他回到办公室，突然意识到尹新房间的灯还亮着，门半开着。姜世宪反射性地走了过去。

敞开门，迎面可见亚克力黑板两侧按时间顺序排列事件走向的记录。像编年史一样写下来，下面记载着核心内容，就像模范生的笔记一样整齐。所有的证据和问题都以尽可能简单的语言列出，从检察官准备开庭的书面材料，到Firm的反驳，再到检察官的再反驳文件。

即使只是大致扫了一眼，但并不了解详细情况的姜世宪也能一眼看到事情的发展趋势，尹新非常好地进行了整理。如果用稍微夸张一点的说的话，就凭这个，也能直接在法庭上进行辩论。

他给尹新的时间只有两天。如果仅凭他一个人就完成了这么多，那么不得不承认他的能力很强。

“B+，”

像考官一样打分的他，静静地盯着黑板，然后稍微修改了一下评分结果。

“不，A-。”

他悠闲地走进房间，拿起桌子上的一份文件。随意翻看了一下，尹新似乎已经为每个案件审判中使用的证据制定了同意或不同意的意见。

“但你的思想仍然是个局外人，怎么做这个。“

就在他低声自言自语的时候，他想再翻开一些后面的内容。

哒哒哒。突然听到后面传来的低沉的鞋跟声。感觉有动静的姜世宪把视线转向了门口。看到眼前不期而遇的男人，尹新吓了一跳，使劲握着手里的马克杯，眼睛瞪得圆圆的。可能是顺便洗了脸的原因，脸比平时更白。

“姜律师，这个时候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以为你会在外部会议结束后立即下班。“

“第四年，我不下班，“

“哦，是的，我想我今天要在这里熬夜了。因为眼皮有点重所以洗了下脸。但你为什么一直叫我第四年，我也有名字。再这样下去，大家都会忘了我的名字的。“

他嗤之以鼻地笑了笑。

“你不是工作了四年了吗，不能这样叫你吗？”

“可是叫我的名字不行吗？。”

“反正这个地方没人叫你的名字。他们都叫你降落伞。“

已经进入公司一个月了。因为之前没有人跟他介绍过，所以一开始只是觉得这个地方的氛围很奇怪。但是，当在公司食堂遇到的人们看着自己的方向嘀咕的情况反复发生后，才明白了事实并非如此。自己在这里被排斥了，因为就像他说的，自己是降落伞。

“我知道了，卓秘书说我第一天上班的时候公司所有人就看了我的个人资料，我是否应该换个办公室呢？“

“你自己解决。如果你想让我叫你名字，那就拿出你的实力来。“

“这需要一些时间。”

“你有时候不像个少爷，很能忍耐，还挺有意思的。”

话音刚落，姜世宪迈开脚步向门边走去。不知道为什么，尹新本能地却步了，背靠到了墙上。旁边的门依然敞开着。

终于，姜世宪关上了尹新眼前的门。

只有两人在密闭的空间里，他觉得这个房间的空气出奇的沉重。这不是姜世宪第一次在没有提前告知的情况下这样做。也许和以前不同，但现在无论在这里做什么，外面的人都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紧张的尹新呆呆地凝视着面前的姜世宪，姜世宪不顾那目光，伸出指尖去触碰尹新浓密的睫毛，可能是上面残留着洗脸时的水，他把无名指上沾到的水擦在了尹新的唇上。

“你在做什么……”

突如其来的触碰让尹新吃惊之余，忘了手里还拿着马克杯，嘭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像失去动能的陀螺一样摇晃了几下的杯子最终侧躺着倒出了乌黑的咖啡。咕嘟咕嘟的液体浸湿了地面。尹新看到后，正想用纸巾擦拭地上的咖啡，姜世宪猛地向前伸手，打断了他的动作。

“别动，我的工作还没有完成。“

“但我想我得先把这个擦掉。”

“事情的优先顺序由我来决定，你现在得听我的命令。“

除了自以为是的回答，他还握住尹新光滑的下巴，将其轻轻向上提起，更加仔细谨慎地观察着还湿润的眼睛周围。那眼神是固执的，坚韧不拔的。正因为如此，尹新感觉在他目光所及的每一个位置，神经都在收缩。

这个人到底怎么了。

不知为何突然出现做出这样的举动。

在尹新努力平复因感到被试探而觉得丢脸的心情，隐约听到姜世宪问道。

“你眼睛为什么充血了？“

“我不知道，可能是累了吧。“

“就只是这样。”

“不然还能因为什么？”

“我不知道，你自己的事自己看着办。“

眯着眼睛的姜世宪突然放开了他的下巴，只是视线依然停留在他的脸上。面对着那双带着锐利视线的眼睛，尹新的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一个猜想。

“你还记得以前的事吗？”

自己应该猜到了吧，姜世宪倒是没说过“不记得了”。

几年前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尹新在伤心地哭泣。然后姜世宪靠在旁边的墙上，陪了他好一会儿。彼此连名字都不知道。他看到自己穿着丧服的样子，就会猜到是父亲的儿子，但自己过了很久才找到以前的新闻报道，才知道他就是姜世宪，当时不知道有多惊讶。

感到困惑的尹新咽了下口水。为了扭转这种微妙的气氛，他把脑子里的所有话都说了出来。

“姜律师。我以前上法学院的时候因为经营权相关犯罪准备模拟法庭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判例。储蓄银行执行董事业务上的渎职。为什么，5年前全国闹得沸沸扬扬的……大家都预想到他一定会被判刑，但结果却变成了缓期执行。”

急忙又提起另一个话题，姜世宪似乎立刻对自己眼周的水珠失去了兴趣，后退了几步，身体斜靠在墙上。然后只是轻轻点点头，如释重负的尹新赶紧补充道。

“我一直很好奇，你是怎么把那个隐藏在海外的合伙人带出来的？我查了一下，检察官似乎认为他的合伙人永远不会出庭作证。如果他不作证，执行董事就一定会被判刑。“

看似静静地听提问的姜世宪脸色突然变得很微妙。

在他的脑海里，处理该事件时的发生的事件像全景一样闪过。

让他人行动所需要的不是超强的口才，也不是超强的说服技巧，真正有用的是弱点。有很多东西要保护的人会自己变强，但也会有弱点。例如家庭、财产或荣誉。

姜世宪从小就没有家人。虽然认为拥有财产和名誉会很舒服，但并不渴望。因为没有需要守护的东西，所以才能走到这一步。也许为了登上顶峰，他什么都不爱。但又有什么重要的，只要结果是好的就行了。

“像你这样的人永远不会做的事。”

而如果是在他的手下，这也是今后尹新应该学习的方法。但姜世宪并没有说到那里。

“你到底给了合伙人什么，让他愿意上法庭。“

他闭上了嘴，剩下的话就算不说意思也很明确了。看着那张非常美丽却丝毫没有负罪感的脸，尹新确信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很快就以苦涩的语气吐出了声音。

“你会让我认为这是个做坏事的地方。“

“这是个赚钱的地方，不管我用了什么手段，我把合伙人带到了法庭，这不是才是最重要的吗？“

“但这确实不是律师应该做的事情嘛。因此，合伙人方面连代表理事罪也全部承担，被判处实刑。他的人生呢？我认为至少在这方面采取的方法应该得是合理的。“

他说：“说的好像他被判刑是我害的一样，我只是采取了对我的客户最有利的措施。“

“不。据我所知他因此得到了两倍的惩罚。你明知道会发生的事情，你可以模拟过程，把他作为替代品。我相信你的客户也有罪，只是把他当成了盾牌。“

“有那么可惜吗？那你为什么不像个英雄一样出现为他辩护呢？“

“我那时在法学院……”

一直犀利地进行拉力赛的姜世宪突然斩断了尹新的话语，尹新现在已经习惯了。

“够了，我就是觉得你会这样，所以才会反对你进入道国，我讨厌像你这样的孩子。“

“…….”

“我要走了，第四年。”

“姜律师？”

就像忽然来到这里时一样，他又突然转过身来。那种任性如风的不羁态度，与生活中看似无拘无束的姜世宪十分般配。他畅通无阻地走出了尹新的房间，然后，他来到自己的办公室，打开灯，似乎在准备什么东西，但很快就关灯离开了。

对面点亮片刻的灯光又不见了踪影，姜世宪消失在视野中，尹新这才得以安然地坐在椅子上。

装在马克杯里的咖啡已经凉了，像污水一样在房间里到处留下了污渍。

尹新的红唇微张，发出一声叹息。因为姜世宪平白无故地摸了他的嘴唇，他感觉不对劲，就把他的手拿开了。说是因为奇怪的空气让人尴尬，所以才会转移话题，但其实是因为对这种事情不擅长，所以没有采取合适的措施，这让姜世宪很不高兴。

“时间也不能倒流。我要疯了。”

静静地坐着，反复咀嚼着与姜世宪的对话，突然产生了好奇。

如果有人生来就很完美，那应该只有姜世宪。尹新从未见过像姜世宪这样完美的人，有着高个子和苗条结实的身体，身材非常好。不仅如此，她还拥有任何人都能感受到其魅力的秀丽外貌。同时，他还具备非凡的认知能力、头脑灵活、大胆的性格和出色的口才。说真的，他很完美。

明明有那么多东西，却不知道为什么会失去人类都有的爱。

虽然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来到这里的，但是还没开始就快放弃了。姜世宪和自己一开始从价值观上就大相径庭，他似乎也很清楚这一点。

就是因为我觉得你会这样，所以我才反对的。

蹲着捡起裂开的杯子的尹新，用失落的声音自言自语。

“不会没满一个月就被炒了吧。”

尹新想起了坚决要求自己去道国的姐姐的脸，深深地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