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很是刺鼻。
言生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偶尔能听到楼道里急匆匆的脚步声。秦锋的药量不大,只是最为普通的情药,可言生却硬生生昏迷了两天,怎么也醒不过来。
也不能说是完全昏迷,他偶尔清醒,只是睁不开眼,能用耳朵倾听外面的声音,也能感受到桃夭细心照顾他。
喂他水,帮他换衣服,给他擦身体……
隐秘的部位被层层打开,尽数展现在桃夭的眼底。
言生有时会在极其尴尬的时间点醒来,感到无比羞耻,但他往往来不及细想,就又陡然昏迷过去。
重新坠回光怪陆离的梦里。
梦境多数清冷,粼粼飘忽,偶尔斑驳阑珊,郁郁悻悻。
言生像是看见了千万年不曾褪变的风景,荷塘、嫩柳、鲤鱼、清波……
后来不知何时,又有了独一无二的艳色,欢笑、吵闹、懵懂、心跳……
灼灼其华,宜其室家。
梦境多数模模糊糊,像是被一张不透气的大网笼罩,少有的清晰,竟被那艳色占了大半。
只是梦到后期,闷乏的感觉又袭上心脏,言生不安地皱了皱眉,总觉得失去了什么,又得到了什么。
他开始挣扎,像是溺了水的人,拼了命地抓住浮木。
朦朦胧胧声音再次从耳边响起。
“啪!”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碎了。
激烈的争吵猛然炸响在病房。
苍悠夹杂着怒火的声音喋喋不休地传来,桃夭像是怒极,原本清澈的嗓音染上几分低哑。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做错了什么?他做错了什么?!”
争执吵闹的声音忽远忽近,最后只化为一声低沉的叹息。
桃夭。
言生不安的皱起眉头,心中担忧顿起。
他才来到这个世界没多久,怕是陌生又担心。
外面的人还在争执,言生呼吸都急了起来。
“干什么呢?这里是医院!”
这样不管不顾地在医院大吵大闹实在是令人生厌,没出一会儿,护士急匆匆的脚步声赶来,眉毛倒竖,压低了声音狠狠斥责着两个丝毫没有公德心的家伙。
七嘴八舌的声音渐渐离去,悠远飘渺的梵音从四面八方响起,清澈干净,又极为蛊惑人心。
悠扬的钟鸣声像是自天边传来,绕着言生不停旋转,无端惊扰着他的心神。
什么鬼玩意!
言生从心里骂了一句,挣扎着想要醒来。
嘈杂声忽然停止,言生下意识屏了呼吸去听,细细簌簌的声音自身边传来,有人静默了半晌,慢慢在他身旁蹲下。
言生听见布料摩擦的声音,身边人执起了他的手,轻轻贴在脸庞。
那双手很是熟悉,言生在很多莫名其妙的情况下牵了很多次。
做饭递菜的时候,看电影的时候,烫伤的时候,修家具的时候,甚至是许愿池捞硬币的时候……
他总是在触碰着这双手,以至于熟悉到不必去看,就知道哪个骨节有什么样的疤痕和什么样的薄茧。
那是桃夭的手。
一个每天都有供奉的财神,一双手却极有磨砺感和男人味,修长沉稳,给人莫大的安全感。
言生还在走神,耳边就传来桃夭低低的呼唤声。
“言生……言生……”
他的呼唤声像是有魔力一样,轻柔圆润又不可抗拒地突破了梵音和清钟的束缚,极快极准地传到了他的耳朵里。言生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回到了现实。
像是迷了路的孩子,茫然又紧张。
言生心中焦急,尝试着动了动,眼皮微颤。
桃夭却突然顿住了,像是在纠结什么东西,过了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般,继续呼唤起来。
“言生……言生……”
言生从泥泞的梦境中苏醒。
医院的等沉稳而安宁,不知是不是言生的错觉,他总觉得头顶上普普通通的白炽灯透着看惯生死的悲悯。
他动了动,转头就看见了一旁守着他的桃夭。
桃夭的眼尾有点泛红,给原本就漂亮的桃花眼晕染上几分禁忌暧昧的意味。
他的眼神温和又欣喜,小兽一样,一眼就把情绪能看到底。
言生半睁着眼,下意识软了眼神,伸出僵硬无力的手轻轻抚上了桃夭的脸。
“桃夭。”他轻声问道,“你的脸色怎么这么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