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皇城的大雪终于停了。
卫光一夜未眠,看着盒子里他悄悄收起的裴鹤延昨日咬下的半截断骨。
“陛下,太医照例为您来请脉了。”
卫光疲倦的揉了揉眉心:“宣。”
老太医探完脉,眉头拧起。
“怎么?朕的身体有恙?”
老太医摇头叹了一口气,面上为难道:“并非如此,而是陛下下月要服用的乌木丸没了药引,故而……”
卫光蹙起眉头:“药引是何物?让皇宫采买去办便是。”
老太医斟酌再三,还是老实开了口:“陛下,您所中蛊虫实在稀奇,需有人以身引渡蛊虫,而后以自身为媒,饲养蛊虫,这药引便是饲养蛊虫之人的鲜血啊!”
卫光愣了一下,当初他中蛊,遍寻天下良医才找到这么个会解蛊毒的大夫,这些年来他知晓自己蛊毒未曾复发,便也从未问过医治之法。
不曾想,却是要有人替他受苦的。
卫光陡然想起了昨日的裴鹤延,连声音都不自觉有些发颤:“这引渡蛊虫之人……是裴鹤延?”
老太医低下头,默认。
卫光想也不想便矢口否认:“明明朕的蛊是裴鹤延下的,他又怎么可能会救朕?”
老太医拱了拱手,只道:“陛下与掌印之间恩怨如何,老臣不知,只是陛下,掌印权倾朝野,若真有心害陛下,大可不必用此种麻烦的法子。”
明明卫光心里是明白的,可偏偏心里不愿承认,裴鹤延是他的杀父仇人呐!
可下一瞬,他忽然起身,一刻不停的往地牢赶去。
今日的地牢空荡荡的,只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卫光看到关押裴鹤延的牢房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只有满地的鲜血,和一些散落在血水里的发丝。
他正头脑一片混乱,一队侍卫忽然涌了进来,将他团团围住。
他抬眼望过去,看见一身甲胄的宣王持剑而来,一脸得意。
“陛下果真是来了,正好,本王有要事要同陛下商量!”
卫光警惕的扫视四周,最后目光落在宣王身上:“舅舅这是何意?持剑而来,要造反不成?”
宣王大笑,一脸挑衅道:“看来陛下没有天子之姿,现在才明白!不过本王可不是造反,陛下这皇位本就名不正言不顺!”
卫光瞳孔紧缩:“胡说八道!”
宣王从怀中摸出一块明黄的布帛,在卫光面前抖落开来。
“卫光,你看仔细了,这是先帝遗诏,明令你三哥继位,你那纸诏书根本就是裴鹤延那反贼伪造的!”
卫光眸中闪过一丝震惊,随即冷静下来,沉声道:“你不过是想为自己谋逆找个借口,荒谬!”
宣王以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他,叹道:“可惜啊,裴鹤延为你筹谋一生,最终败在了你的愚蠢和猜忌之上,哪怕那日大宴之上,你让裴鹤延杀了本王,本王也不会有今日!”
听到这话,卫光的脸色发白。
宣王继而又道:“裴鹤延是你的杀父仇人不假,可他从未害你,是你一直在害他,他引渡了本王栽在你身上的蛊虫,功力折损。又是你将一碗碗毒药端给他喝,让他寿命不永!”
“你们卫家人可真够狠的,你爹杀了他全族,你比你爹还狠,不仅杀人,还要诛心——”
卫光双腿泛软,连连退了两步,亏得扶住了身旁的椅子。
他从未有一刻如此心慌,嗓音堵在喉咙几乎难以出声。
“你将他……带到哪里去了!”
宣王抬手指了指他扶住的椅子:“喏,昨天夜里他就在这把椅子上,被我一刀刀剜去皮肉骨血,看看,你地上踩的,可都是他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