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建本想叫他躲开的，但还没来得及说出那个短短的词，世界就翻转了，整个汽车也翻腾着，还系着的安全带的有建被强力勒紧，似乎要折断胸腔，一瞬间竟然无法呼吸。

车顶因不堪巨大变异种的攻击而塌陷，原本厚厚的金属像纸一样轻易的被压碎。有建晕倒了一会儿睁开了眼睛，像溺水者一样急促地喘着气，眼前一片模糊，很难区分事物，只能瞥见像蜘蛛网一样有细小裂缝的窗户和难看起皱的车门板。

“咳，咳。”

由于车顶被挤压变低，大家的脖子很难伸直，有建低着头吃力地咳嗽着，由于连续遭受高强度的冲击，眼前的景象时隐时现，使人感觉十分的恶心难受。

邻座的哥哥瘫坐在座椅上晕倒了，他的脸颊上也因为冲击而被划了几道口子。因为后座的窗户全部被震碎了，所以两人的膝盖上也散落着大量的碎玻璃片，幸好除此之外，两人都没有没有其他的伤痕。

妈妈和爸爸呢？有建漫不经心地扭头看了看前方的驾驶座和副驾驶座，刚才父母还在的位置上，一切都乱七八糟的，就像一张被随意揉皱的纸片，凹凸不平、变形的车顶被压的很低，几乎与椅子相接。

有建就像僵尸一样僵硬，遍地伤痕的脸上一片煞白，有建移动着失去焦点的眼睛向下看，一片红色，湿漉漉的血水顺着车底向后座方向蔓延，沾湿了掉在车底的饼干屑，流到了有建的脚下。

断裂的混凝土碎成块掉进河里，在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后，水花腾空而起，支撑着前轮的地基突然掉落，车身前倾，一家人乘坐的汽车现在就惊险地卡在了即将倒塌的桥边。

“哥哥——哥哥……”

有建甚至忘了自己系着安全带，拼命想要摇醒邻座的熙成，但是由于坐得很远，而且孩子短短的胳膊是有限的，够不着熙成。

后来约束身体的安全带被有建摸索到了，他继续寻找着解锁按钮，手像蕨菜一样颤抖着，疼痛难忍，就在有建松开皮带的一瞬间，车子颠簸得更厉害了，向前倾斜幅度得更大了。

有建一下子拉住了熙成的胳膊，也是在那个时候，出了一身冷汗的熙成才缓过神来。他一睁开眼，看到的全是玻璃窗外荡漾的河水。

“妈妈呢？爸爸呢？“

熙成问，有建没有回答，而是咬紧牙关摇了摇头，但是有建只觉得不应该让他看到前排的座位，有建拼命地恳求他不要把目光转移到别的地方。

“哥，我们快出去吧，快点。”

只见熙成用力推对面的门，但由于车身变形，门板也出现了变形，所以很难被打开。手柄嘎吱嘎吱地响着，摇窗的按钮也没什么用。

“门打不开。”

“那怎么办？”

可怕的打击再次袭来，兄弟俩紧紧地贴在一起，满脸泪水和鼻涕。在这种情况下，有建还是对哥哥说要永远保护哥哥，然后用身体紧紧地抱住了熙成。突然车窗被打碎，碎片倾泻到车内。

“啊！”有建被一块玻璃划伤了手臂，鲜血涌出，看到弟弟受伤的情景，熙成吓得浑身发抖，几乎发出了磨牙碰撞的声音。

虽说玻璃破了个洞，但也只有两三个拳头那么大。熙成没有信心挤过那块稀稀拉拉的玻璃，从那条狭窄的缝隙里钻出去。想到自己可能也会像弟弟一样受伤，就已经让人脊背发冷，但也不能坐视不理，车子现在倾斜得近乎垂直，整个破窗都被河水填满了。

虽然有人报警，但事发地点偏偏是通向市中心的大桥，如果没有直升机或船只，是很难接近的。再加上抵达横跨大桥的唯一道路已经被完全摧毁，前后发生了大规模的交通堵塞，也不知道救援队到底要等多久。

再这样下去就死定了，不得不这样做！冲动使全身热血沸腾，熙成使劲敲玻璃窗。用力将碎玻璃向上拉了一拉！眼前一闪，粘在窗框上厚厚的碎玻璃整齐地脱落了，可是这还不够，还不够啊，门板上却只留下了一个深深的划痕。

“什么，什么来着，还有什么来着……”

熙成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白皙稚嫩，完好无损，毫无变化；既没有突然间长出尖尖的长爪代替人的指甲，也没有刀刃从指节中弹出，但他记得刚才的那种感觉，那种可以撕裂一切的感觉，突然，他用手把门生生的撕裂了。

还没来得及想怎么回事，内心就沸腾了。可以从这里出去了！可以活下去了！近乎傲慢的意志侵蚀着熙成的大脑，他情不自禁地挥舞着手臂。

没过多久，铰链碎裂，整个门板都脱落了。就在兄弟俩从车上艰难挣脱，爬向地面的同时，变形的车子最终滑入了河水。扑通！黑色的车身沉入水面，笼罩在桥上的巨大灾难也在转眼不见了踪影。

成功逃生后，熙成依就极度兴奋。倒在地上，一边挣扎，一边无法克制地挥舞着胳膊。每当他的指甲擦过，沥青的路面就会被挖出一道浅沟，碎石也随之会飞溅。突然熙成头痛欲裂，所有的感观都变得异常敏感。视觉、听觉、触觉、嗅觉都疯了似的无限的扩大，让熙成难受得不行。

“啊啊啊啊啊，好痛。”他举手捂住了两只耳朵，眼球的毛细血管都涨得通红，全身肌肉凹凸不平地抽搐着。谁看了都知道这不正常。有建显得很慌张，他不知道哥哥是怎么回事，但有建觉得如果让他这样继续下去的话，会出大事的，于是有建急忙冲了上去，抓住哥哥。

“哥！哥！”

但是对于现在的熙成来说，连弟弟有建都是无法阻止自己疼痛的，手臂猛地一挥，把缠着自己的小身子甩了出去。

虽然兄弟俩都很小，但哥哥是快上高中的初中生，弟弟还是小学生，相差五六岁的人的体格差距却也是不容忽视的。有建无奈地被推开翻滚，哥哥一骨碌爬起来，向有建走近了。

“哥，你怎么了？你没事吧？”还没等有建反应过来，熙成就肆意挥舞着指尖划伤了有建的锁骨下方，有建身上的印有狗狗卡通形象的卫衣也被撕成一条条，鲜血瞬间染红了仅剩的衣物。

“求你住手，好痛！你病了吗哥哥！”忍住疼痛拉开了距离，这使得失去理智的熙成用指甲抓伤了有建的眼角。一股火辣辣的疼痛蔓延到每一个神经。不一会儿，眼角流的血就浸向了睫毛和脸颊，鲜血直流。长长的伤口吓流出的血进入眼睛导致有建看不清前方。但有建并没有放弃哥哥，虽然哥哥现在就像即将爆炸的定时炸弹一样，有建用尽全身的力气抱住了躁动不安的哥哥，以死的决心坚持了下来。这似乎是必须的。

“呜呜……”

熙成在痛苦中挣扎，终于他吐出了一口血，像触电的人一样身体僵硬、扭曲成奇怪弧度的四肢也逐渐无力。

“现在真的结束了吗？妈妈、爸爸、哥哥和我，我们就要这样死了吗？”有建神志恍惚地想着，看着自己和哥哥身上都是哥哥吐的血以及自己的献血，血淋淋的一片。

这时，身体的深处像开了一条小水渠，原本只在原地飘动的水开始向一处移动，就像一个装满水的水箱上连接着了一根软管，暖意顺着全身的血管轻轻地流过，慢慢地，但从未停止。我感觉到了身体舒服的变化着，随后便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有建迷迷糊糊的醒来，看着挂着政府机关牌照的车辆一辆辆的停在桥前。车辆侧面的刻字清晰可见——<觉醒者管理本部>。

从车上下来的人，个个身着暗红色制服，他们有条不紊地行动，控制现场，清理伤亡人员。

“现在我们到了黄安大桥现场，一个人腿部完全破裂，但没有变异种的迹象。门也是……啊。“手持对讲机穿梭在残骸之间的何子发出了惊叹。他的目光停在了一处。

“这里还有两个平民幸存者，不，准确的说一个是觉醒者，虽然是未登记者，但已经有了暴走的痕迹，估计是因为这次事件才觉醒的。两个都是未成年人，却没有看到他们的父母。除此之外，周围没有其他幸存者……是，是，我先把他救出来。”

一声嘀声响后，通讯中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