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爱顾卿。
可我是世上最没有资格去爱的人。
却又没有人比我更懂得如何去爱。
十二月有一场初雪,我独自走过姜国国土去见顾卿。
路过梵城,瞧见一棵菩提树,树叶飘零,只有一层薄雪覆上树干。
我想,护国寺院子里那棵菩提树应该也早已落下了最后一片树叶。
士兵通禀以后,顾卿见了我。
我依旧穿着一身灰布薄僧衣,他应该从未见过我有如此狼狈模样,眼中着实惊讶不假。
城主大殿之上,顾卿正烹茶,他难得一身白袍,似我初见他时的模样。
我立在大殿,良久不语,不动。
最后,他放下手中茶盏,笑着问我:“和尚,你这千里迢迢而来,莫不是来问罪的?”
我望着他,目光所距不过几尺之遥,可又恍若已隔过万水千山。
没来由的,喉头竟一时生出一丝哽咽,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只有一句:“如今,可对贫僧还有所求?”
顾卿有些意外的看了我一眼,讥笑一声:“怎么?和尚,你莫非真对我动了什么心思?”
没待我开口,他又接着道:“我上次也是骗你的,柳玉没死,她如今已经是我的妻子,是我的靖王妃,你去修你的佛,渡你的众生,去你的人间大爱吧!”
我哑然失笑,眼眶不受控制地泛了红,“顾卿,你可知佛祖慈悲为怀,亦有金刚之怒!”
他瞥了我一眼,冷笑道:“好啊,和尚,我肉体凡胎打不过你,你可以不顾犯下杀戒,给你自己出口气啊。”
他如此有恃无恐,不过又是算定了我。
实在欺人太甚!
我揪住他的衣襟,哑声问他:“三年前,那一晚,你早就知道是我对不对!”
顾卿的眼神都带着嘲讽:“废话,我睡的是男人还是女人,我能不知道吗?”
“你让我还俗就是为了今日是吗!”
“当然!”
“从一开始你接近我,就是为了毁掉我是吗!”
“是!”
到最后,我只觉得喉头哽得发痛,几乎难以出声:“所以,你……骗我,你从未……爱过我……”
他忽然发笑,笑声如此刺耳,“和尚,你是个和尚,一个出家人,我怎么可能会对你动情!是你蠢,怪不得我!”
我感受着心脏的位置一瞬像有荆棘肆意生长,荆刺扎破我的血脉,划破皮肉,让我肺腑一片血肉模糊,让我痛不能言。
你看,这个人,怎么这么心狠?
我舍弃长生,摒弃信仰,用尽一切去爱他,他以为他得到的是谁的爱!
他管我要佛心,我将自己的心生生剖出来给他。
他要我还俗,我便舍弃了修了一生的佛。
可到头来,我与他,连挚友都不是。
是我痴,我被骗罢了。
我头一次在人前落泪,我为我自己落一滴泪。
我松开他,惨然一笑:“是我蠢,怪不得你,往后贫僧修佛,与顾施主再无相干。”